巴什拜，愛國的故事星星一樣多

■光明日報記者　王斯敏　馬姍姍　章正　孫金行

華北淪陷、上海淪陷、南京淪陷……

“鄉(xiāng)親們，小鬼子正窮兇極惡步步搶占咱們的國土，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戰(zhàn)士們在前線與小鬼子以命相搏，他們急需馬匹、糧食、槍支彈藥。咱們該怎么辦？”

“我捐一匹馬！”

“我捐一石糧！”

“我捐一個金戒指，讓戰(zhàn)士們買彈藥！”

……

這是1938年夏天的一天，故事發(fā)生在新疆裕民縣庫魯斯臺草原。

這場抗日捐獻活動，貢獻最大的人，名叫巴什拜：捐了200匹好馬，42石糧食。

主持活動的人請他講幾句話，這位身材魁梧、髭須濃密的哈薩克族漢子話不多，卻字字鏗鏘：“羊群離不開草原，牧人離不開家園。如果家園都沒了、國家都沒了，要馬和牛羊還有什么用？！”

“說得對！”“我也要捐！”“我也要捐！”……現(xiàn)場，掀起了又一輪捐獻高潮。

巴什拜，全名巴什拜·喬拉克·巴平，1889年生人。年輕時，家里很窮，靠給巴依（哈薩克語，牧主、財主）放牧為生。

民間口口相傳：一天早上，巴什拜發(fā)現(xiàn)羊群中混進了“不速之客”——一只體形健碩的公盤羊，正在和他的土種母羊“卿卿我我”。

他心里一動：當?shù)赝裂蝮w形小、肉質(zhì)差、長得慢，而野生盤羊不但個大味美長勢好，還極耐寒、皮實。如果能讓盤羊和土羊雜交……

于是，他沒有驚動盤羊。盤羊離去后，他在那只母羊身上做了記號。

幾個月后，母羊產(chǎn)下了一只小公羊。果然基因優(yōu)良！小羊羔簡直是“見風就長”，不足一個月就比同齡小羊大了一圈。冬天大雪封山，它能用蹄子跑開冰雪吃草根；每逢大旱牧草枯死，它就用嘴拱開堅硬的地表覓食……

巴什拜試著用這只羊進行繁育。經(jīng)過一次次失敗、一年年摸索，他終于成功了！很快，這種通體紅棕的“大尾巴羊”便因健壯高產(chǎn)、肉質(zhì)肥美而廣受歡迎。巴什拜的羊群“長”滿了庫魯斯臺草原，“長”滿了巴爾魯克山，“長”滿了這座北疆小城的山山峁峁、草原牧場。

巴什拜成了“富人”后，沒有為富不仁，而是大量捐獻：捐了裕民縣第一所初級中學，捐了裕民縣第一座水電站，捐了裕民縣第一家電影院……

為了抗戰(zhàn)，他一次一次捐獻。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抗戰(zhàn)期間，他捐馬上千匹，糧食、牛羊不計其數(shù)。

在他的帶動下，新疆掀起了抗戰(zhàn)勞軍熱潮：

一位哈薩克族婦女，毅然捐出養(yǎng)老錢、一錠50兩重的金元寶；

一位柯爾克孜族七旬老婦不顧勸阻，摘下自己唯一值錢的、陪伴了大半生的金耳環(huán)；

一個維吾爾族家庭生計困難，就含著熱淚送子上前線，一聲“好巴郎，多殺幾個鬼子再回來”……

1938年8月24日，各族人民捐款捐物換來的10架“新疆號”飛機，從烏魯木齊東郊機場飛赴抗戰(zhàn)前線，在武漢保衛(wèi)戰(zhàn)中大展神威，給日軍以迎頭痛擊。這些翱翔藍天、奮勇殺敵的“戰(zhàn)鷹”，承載著多少個“巴什拜”對祖國最深沉的愛！

1950年6月起，美國悍然發(fā)動對朝鮮的全面戰(zhàn)爭。為“抗美援朝、保家衛(wèi)國”，巴什拜作出決定：獨自為志愿軍捐獻一架飛機，而且，必須是最先進的噴氣式戰(zhàn)斗機。

為此，他捐出400匹馬、100頭牛、4000只羊、黃金100兩，得到了時任新疆軍區(qū)司令員王震高度贊揚。

1953年，“故事像星星一樣多，心胸像草原一樣廣”的巴什拜，不幸病逝。臨終之際，他留下遺言，把自己所有的羊、馬、牛、駱駝，無償捐給國家。

……

▲在巴爾魯克雪山映照下，巴什拜羊在廣袤的草原上悠然吃草?！≡Ｃ窨h融媒體中心供圖

金秋時節(jié)，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成立70周年的喜慶日子里，光明日報“走進昔日的抗日戰(zhàn)場”采訪組來到了裕民縣。

清晨，無邊無垠的庫魯斯臺草原籠罩在金燦燦的霞光里，一只只肥碩的巴什拜羊迎著霞光悠閑地啃著牧草。

“把羊養(yǎng)得壯壯的，這一年日子都能美美的?！蹦撩窨ǖ脿柟巍づI提樂呵呵地對記者說，“以前養(yǎng)了十幾年土羊，怎么養(yǎng)都是一二百只，規(guī)模上不去。自從幾年前開始養(yǎng)巴什拜羊，現(xiàn)在早超過600只了?！?/p>

國家肉羊產(chǎn)業(yè)技術體系塔城綜合試驗站站長章樹林告訴記者：巴什拜羊，曾有過“起死回生”的過程。

生物種群，時間久了品種會退化。1983年，裕民縣純種巴什拜羊僅剩下不足2000只。

“不能眼睜睜看著這‘金字招牌’褪了色！”1990年代中期開始，縣里啟動巴什拜羊提純復壯工程，聯(lián)合專家團隊駐場指導，還建立了“企業(yè)＋基地＋農(nóng)戶”經(jīng)營模式，每年縣財政撥款，進行良種推廣。

效果很快顯現(xiàn)——一般的羊7到8個月才能出欄，提純復壯后的巴什拜羊只需要四個半月；各國羔羊平均胴體重13.9公斤，巴什拜羊四月齡胴體重就達到了18公斤；一般羊的骨肉比是1：3，巴什拜羊則是1：4……

巴什拜羊的“魔力”又回來了！拿下了全國名特優(yōu)新農(nóng)產(chǎn)品名號，成了裕民不折不扣的支柱產(chǎn)業(yè)。家家戶戶靠養(yǎng)羊富了起來。巴什拜優(yōu)質(zhì)羊肉不僅遠銷北京、上海、廣州，還出口馬來西亞等國家。

是啊，巴什拜羊，不但是“愛國羊”，也是“富民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