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濃濃的思念,我要帶著父親的希冀一路向前
父親離世后的半個月,我一直處于失眠的狀態(tài)。每天晚上干躺在床上,聽著室友間的打趣,我宛若與世隔絕般,不愿多說話。只要一閉上眼,父親的音容便如潮水般涌進腦海,不斷翻騰、起落。我會想起小時候父親載我去縣城上學的黑色小摩的;想起父親去外地出差給饞嘴的我?guī)Щ氐墓芄衔兜脑嘛?;想起調(diào)皮搗蛋到處闖禍時父親的責罵;想起高考填寫志愿時跟父親的沖撞和冷戰(zhàn);想起大學第一天報到,踏入國防生大樓時父親臉上兜不住的笑容;想起生命后期父親皮包骨的身體和說話時藏不住的虛弱;想起從家出發(fā)去單位那天,父親被小妹攙扶著,目送我進車站的舍不得……
長夜、眼淚、難捱、自我消化……這種痛感并不是時時刻刻都那么強烈,但它卻是很容易感受得到、觸碰得到,并在心里一直提醒著我它的存在,沉甸甸而又赤裸裸。
常說的放下和自解,真的沒有那么容易。
回到軍校參加任職培訓的日子里,我試圖讓自己變得很忙。擔任學員隊文書,把自己淹沒在各類表格、各式材料和各種公文報告里;自薦成為宣傳組組長,主動與隊干部交流心得想法,承擔學員隊新聞報道工作;被選任為課代表,充當學員隊和教員間的溝通橋梁,組織安排課程實踐活動;軍事基礎強化集訓不懼挑戰(zhàn)、敢闖敢拼,在兩百余名學員中脫穎而出,被評為“十佳精武標兵”;參加學員大隊“我是兵王”比武競賽,成績突出,再上領獎臺;軍事基礎課目畢業(yè)聯(lián)合考核周密準備,從容應對,所有課目達到優(yōu)秀標準,獲得“全優(yōu)學員”稱號……入學至今,我似乎總有使不完的勁,耗不完的精力,不求結(jié)果和回報,就那么做著,就那么讓時間推著向前走。身邊的戰(zhàn)友會好奇地問我,為什么要那么拼命,我總是笑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忙著忙著,就沒有時間多想了;忙著忙著,注意力就能慢慢開始轉(zhuǎn)移了。
我把在軍校里獲得的優(yōu)秀學員獎章和所有的榮譽證書小心整理好,放進背包。父親生前總叮囑我,以后去了部隊一定要好好干,爭取混出個樣子來。那一抹鮮紅,我是多想讓父親看看,多想跟父親道一句:“兒子現(xiàn)在過得很好,您在那頭,也務必要過得好。”
不關乎炫耀,不關乎虛榮,關乎父子情,關乎思念和承諾。
時間真是療傷的良藥。當初那個被無情撕扯開的傷口在逐漸愈合,重新綻放出生意盎然的花朵。今年過年回家,我發(fā)現(xiàn)家中父親的痕跡消失殆盡,照片、舊衣服、病重時常臥的床鋪,甚至是各種小件的生活用品都難覓蹤跡。我知道,定是母親做了清理。
“人走了,就回不來了。可生活還要繼續(xù),咱還是得往前看,這也算是給你父親一個交代?!闭f這句話的時候,母親的眼中噙著淚花。
我把母親擁入懷中。我深知,她和父親幾十年風雨路堆砌的回憶和感情怎能說放下就放下,堅強外表包裹著的,是不可言喻的心痛。但經(jīng)歷重大變故之后,家人重拾對生活的信心和走下去的勇氣,對于我們家庭來說,大概也是一種新生吧。
除夕夜,鞭炮齊鳴,格外熱鬧。提上一籃子小菜,裝上一壺米酒,我?guī)е赣H和小妹來到父親墳前,點香、鞠躬、寒暄……我凝望著,嘴里念叨:
“爸,回家過年了?!?/p>

(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