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說走就走,門咣當一聲關(guān)上了。她看看門,又看看欲言又止的我,輕輕說了聲:“我都習慣了?!迸滤洌疫B忙接了一句:“來去無蹤,他真是個風一樣的男子。”于是我們都笑了,在笑聲中我們聊起這個傳奇的男子,聊他在停飛節(jié)點做出的再次起航的人生選擇。
我好奇地問:“李浩決定飛無人機時,征求您的意見了嗎?”“征求了,他簡單介紹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說了自己的決定?!苯又扌Σ坏玫卣f,“其實這并不算是征求意見,挺像發(fā)通知的,不過我知道這一定是他欣然接受并特別向往的,因為他在電話里很激動地重復說著,素娟啊,我又可以飛下去了,他高興,我也就慢慢適應、慢慢高興起來了!”
其實并沒有那么好適應,雖然,以前的生活也是聚少離多為主,但兩人在一座城市里,即使是出去執(zhí)行大項任務了,那也總有回家的那天,而這次一去,天高路遠、征途漫漫,李浩所在的部隊最終扎根在了荒漠深處,常回家變成了一種奢求。
我問:“他去飛無人機的這幾年,家里遇到困難時你會告訴他嗎?”她說:“不會,能打電話的時間太少、太珍貴了,我們常聊的都是高興的事情,而且在我眼里,面前的困難都能克服掉,沒有什么是特別大的事情。”
是的,她真的扛起家中一切可以承受之重,藏起別的女人心中一切不能承受之痛。2014年底,身為鞍山市燃氣集團有限公司維修公司工會主席兼黨總支副書記的張素娟,在慰問單位職工家屬時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造成右腿粉碎性骨折,被同事送入醫(yī)院后緊急植入一塊鋼板和3枚鋼釘。
當時,李浩剛調(diào)入新單位,飛行任務重、壓力大,怕影響他工作,張素娟沒有把自己受傷的消息告訴他,只是讓女兒陪著去醫(yī)院做了手術(shù)。這期間,和李浩通電話時她還是一如既往報著平安,直到半個月后,李浩無意中發(fā)現(xiàn)銀行卡上有大額賬目轉(zhuǎn)出,打電話問情況,女兒見實在瞞不下去于是說出了實情,李浩這才借到北京出差的機會順道回家看她。
聽到“順道”二字,我心中閃過一絲心疼,轉(zhuǎn)而變成理解,她是軍人的妻,自然難得享受普通人的幸福。于是問她:“住院時看見別的人有丈夫陪在身邊,會不會羨慕?”“沒啥好羨慕的,我跟你講,我最見不得那種天天和媳婦兒膩在一起,啥大事兒都不干的男人,也瞧不上動不動就因為情啊愛的活不下去的人。我就是做了個手術(shù),養(yǎng)一陣子就好了,沒什么大不了的?!彼臇|北話脆生生地飄出來,“好男人,一定不屬于你的,他一定是屬于國家的!”
然后,她笑著講起一段小故事:“之前李浩也給我講過營院周邊的環(huán)境,說有長在沙子里的小房子,有成群結(jié)隊的肉顫顫的羊羔,有獨特的沙漠風情浴,有高得不像話的野生蘆葦,說得特別美好,可是他從來都不讓我來,他說,‘別來了,單位剛剛成立,時間緊,任務重……’”
她信以為真,直到她第一次來,接她的車子一上高速公路就遇到可怕的沙塵暴,昏天暗地,飛沙走石,車子像漂在汪洋中的一葉孤舟,隨時可能被風掀翻。她終于明白,他不讓她來是怕她看到這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心疼他。
“后來,風停下來,車隊繼續(xù)出發(fā),我看看荒涼貧瘠的戈壁,又看看那幾張落滿塵埃的臉,我的眼淚倏地就落下來了,明知是這么艱苦的地方,這么多人還是義無反顧地走進來并堅持著,軍人真的是太偉大了!”
于是一切疑惑都被解開了,張素娟之所以對李浩的所有決定都那么支持,是因為她內(nèi)心里住著一種大情懷。也許少女時代,她也向往過朝朝暮暮、長相廝守的小日子,但是隨著閱歷沉淀,她更加看重仗劍四方、轟轟烈烈的大男人,如她所描述的“結(jié)婚后不久,我搬到家屬院住,第一次看見他們的飛機飛過頭頂時,我覺得腰桿之間有一股子力量,一想到這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自己的丈夫,我就覺得特別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