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那雙手
■李結義
母親那雙手,粗糙、黝黑,布滿老繭,卻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一雙手。
2009年年底,我穿上軍裝,滿懷豪情地坐上南下的火車。這一別,我離開了母親,離開了生我養(yǎng)我的北方小村莊,南下來到“春天棲息的城市”——西昌。這么多年過去了,母親那雙手向我揮別的場景就像發(fā)生在昨天,還時常出現(xiàn)在我夢里。
我8歲那年夏天,一個炎熱的中午,家中收割的成堆麥子秸稈堆在場上等著壓麥機來碾壓。在偌大的場上,母親那雙手揮動著鐵叉,翻曬著收割的麥子秸稈。剛收割的麥子秸稈水分大,母親終因勞累過度、體力不支暈倒在場上……在不遠處玩耍的我被嚇得失聲痛哭,跑到母親跟前,左鄰右舍聞聲跑過來幫忙,把母親送到了村里的診所。在診所,母親打著點滴,白色的醫(yī)用膠帶粘在母親的手臂上,讓母親的手顯得愈發(fā)黝黑。醫(yī)生告訴母親,她這是低血糖,加上高溫中暑,需要多休息幾天才能再做體力活兒。
母親雖然口頭上答應著,但打完點滴就又來到場上慢慢勞作。母親就是這樣一個“閑不住”的人。
母親的手。
剛讀初中那年,一次我跟隨母親去蔬菜大棚,母親卷起罩在竹劈上的塑料,我在兩根竹劈的空隙里跳進跳出。一不小心,一個踉蹌,我摔倒在竹劈上。后背被竹劈刮了兩道長長口子,頓時血流不止。我傻在那兒一動不動,哭不出來也叫不出來,母親發(fā)現(xiàn)異常后放下手里的活兒跑了過來。母親把菜葉子一頓猛摘往我背上敷,可血還是越流越多,情急之下,母親又抓起菜地里厚厚的稀泥敷在我背上,血止住了!轉過身去來,我看到母親那雙手上滿是泥土,指甲縫里也灌得滿滿的。我的后背上因此留下了兩道疤痕,每當洗澡搓背時,我都會為自己那時的調皮而愧疚,更為讓母親焦急而自責。
母親活了大半輩子,手上從來沒有戴過一件像樣的首飾。用她的話說,“勞作人的手就不能戴首飾,戴首飾的手不能勞作”。2015年5月,我休假在家,正好趕上母親節(jié),我瞞著母親買了一個銀手鐲送給她。母親高興地試戴了一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回盒子里。
“現(xiàn)在媽戴著不方便,等你結婚時媽就戴著它去看兒媳婦?!蹦赣H笑著對我說,“這個手鐲媽會好好放著的?!逼鋵?,我早就知道,這個鐲子母親是不會成天戴著它的,她那雙手已經(jīng)習慣了勞作,戴著鐲子反而讓她感到別扭。
母親的平安、健康是我最大的幸福,我在部隊踏實工作是母親最大的期望。我撥通了母親的電話,我仿佛看到,在電話那一頭,她笑著一只手拿著手機,一只手正抹著額頭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