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筆直的高速公路上行駛著。兩邊的燕山山脈,像列陣的戰(zhàn)士一樣挺拔。從駐地到市里,這是一段必經(jīng)之路。我指著遠處,告訴父母,那若隱若現(xiàn)的輪廓,就是長城。
再過2小時,父母將坐上回程的火車。幾個月來,受疫情影響,他們哪兒也沒去成。
平時有暈車習慣的父親,不敢往窗外多看。聽到我說出“長城”二字后,他立刻望向我手指的方向,目光久久不愿離開。這是父親距離長城最近的一次。
父母的生活軌跡大部分在鄂西南的一個小山村。很早的時候,父親就有一個愿望——去一次長城。
2002年,父親送我姐上大學,來過一次北京。那時候,來回匆忙的父親,沒能去成長城。但是,到過北京依然是他人生當中為數(shù)不多的“黃金時刻”。每當回憶起來,父親十分自豪。
今年春節(jié)前,我早早就開始計劃讓父親和母親來北京,利用春節(jié)七天的假期,陪二老游覽一番。當兵后,陪伴父母的時間屈指可數(shù),想想這次能夠帶著在大山里生活了大半輩子的父母,登長城、游故宮、吃烤鴨,我的心情就分外激動。
接父母來北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和家鄉(xiāng)的山山水水打了幾十年交道,父母的身上有著天然的戀鄉(xiāng)情節(jié)。兩次近乎請求的電話溝通失敗后,我只好向姐姐求援。姐姐的話,父母一向是聽的。第二天,我接到家里打來的電話,父母同意來北京。
單位在市郊,接上父母到達駐地時,已是晚上。
相聚的歡愉,帶給我無盡的溫暖。家人在身邊,真好。春節(jié)日益臨近,我們一家人坐在一起,父親提議:“登長城的時間就定在大年初一吧。新年頭一天登高望遠,來年會是好兆頭?!?/P>
然而,就在大家興高采烈地準備過年之際,湖北老家陸續(xù)傳來新冠肺炎疫情的消息。不久,北京各大景區(qū)相繼關閉,長城也不例外。
父親登長城的心愿再次落空。我擔心父親失望,想著如何安慰他。父親卻率先給我提出要求:形勢嚴峻,不能出去給國家添亂,你的心思也要一心一意投入在工作上。
忙慣了的父母,往常在家是閑不住的,現(xiàn)在哪也去不了,他們反而異常平靜。我知道,他們是不想分散我的精力。我不在的時候,三個人的“斗地主”撲克牌游戲,二老也能玩得津津有味。我忙完回來,也會加入他們,陪他們一起打發(fā)時間。
一個晚上,值完夜班,我回到家屬樓,父母已入睡。茶幾上多了一張便箋,一座鋼筆勾勒的長城躍然紙上,旁邊是父親的字跡:眾志能成城。
清晨的號聲總是催人奮進。來到部隊以后,父親跟我的作息時間保持同步。起床洗漱完,父親拿起昨夜的鋼筆畫對我說:“危難的時候,就能看出,咱們民族到底有多團結?!?/P>
經(jīng)歷了整個寒冬的蟄伏,家屬樓墻角那一樹迎風初綻的碧桃花,預示著這個春天的開始。天氣回暖,湖北老家的情況也持續(xù)向好。當電視新聞發(fā)布武漢全面解封的消息時,坐在椅子上打著盹的父親,突然醒來。他和母親終于不再平靜,臉上高興的表情,就像打了勝仗一樣。看著許多患者治愈出院的畫面,父親眼角濕潤,不停地感嘆國家強大了。他還說,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去長城看看。
直到交通恢復,長城依然沒有開放。春耕時節(jié)忙,父母惦記著村里的一禾一木。買好回程票,帶著些許的遺憾,我送二老坐上了返程的火車。
下次接二老來京的計劃,已開始在我心中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