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眼一睜，忙到熄燈；兩眼一閉，提高警惕……”15年前那個飄雪的季節(jié)，初來軍營的我對老兵常掛嘴邊的這句話壓根兒沒啥感覺。然而，元旦午夜那個劃破夜空的哨音，卻讓我明白了什么叫枕戈待旦。
軍旅生活還未滿月，眼瞅著元旦就要到了。這是我們新兵到部隊后的第一個節(jié)日，連隊干部很重視，早早就開了節(jié)日部署會。班長回來宣布“元旦要放假”的消息后，我們班幾個戰(zhàn)友高興地一躍而起，差點兒把屋頂捅個窟窿。
那年最后一天傍晚，看著俱樂部墻上貼著“歡度元旦”4個大字，每個新戰(zhàn)友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和快樂。這是到部隊后第一次真正感到放松，明天放假就意味著我們不用再起早貪黑訓練，不用提前起床整理內務，這對新兵來說，那感覺別提有多爽了。
吃完餃子，我們早早來到俱樂部里集合，一場戰(zhàn)友們自導自演的元旦聯(lián)歡晚會馬上開始。天棚上的拉花烘托著節(jié)日的喜慶。七彩燈光下，連長“長白山的臉”還是和往常那樣嚴肅，我瞥了他一眼，心想：“都啥時候了，還玩深沉！”指導員不一樣，嘴角咧得像花瓣一樣，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這時，通信員提來幾大包糖果、花生和水果分給大家。晚會開始后，我們一邊欣賞精彩的文藝節(jié)目，一邊有說有笑，格外高興。
散場后，大家各自回班休息。也許是太累了，也許是放松了，熄燈后沒多久，各屋就傳來悶雷似的鼾聲。
“嘟、嘟、嘟——”半夜時分，樓道里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尖銳的哨音。我們猛然驚醒，在黑暗中本能地彈跳起來，驚恐萬分地互相詢問：“咋啦？”
就在我們不知所措的時候，忽聽班長傳來一句：“有情況，緊急集合！”我的天吶！接下來就是一個字：亂！寂靜的連隊頓時沸騰起來。黑燈瞎火的，我們新兵個個忙著穿衣服、打背包和攜帶軍用水壺、挎包等，床鋪吱吱作響，有的襪子沒穿上，有的鞋子穿錯了，有的衣服扣扣錯位了，反正啥樣的都有。等我披上裝具跌跌撞撞往外沖時，隊伍已經黑壓壓地集合了。連長正站在指揮位置上，臉色凝重。
“同志們，戰(zhàn)場不分新與老，穿上軍裝就得戰(zhàn)斗……無數(shù)經典戰(zhàn)例表明，有些戰(zhàn)斗專門挑選人們懈怠、放松警惕的時刻打響。日本偷襲珍珠港，選在了周末人們放松的時候；蘇軍入侵阿富汗，則挑在圣誕節(jié)剛過、元旦即將來臨的日子……敵情何時出現(xiàn)，不能提前給你下個通知，只有平時保持高度戒備，時刻做好迎敵準備，才能從容應對各種突發(fā)情況?！边B長注視著鴉雀無聲的隊伍，亮亮的眼睛閃動了一下，“祝大家元旦快樂！”
那一夜，我們疲憊不堪，卻記住了連長“作為軍人，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可放松警惕”這句話。多年后，我們依然保持著新兵時養(yǎng)成的枕著“敵情”入睡的習慣。睡上鋪的戰(zhàn)友鞋尖一律朝里，睡下鋪的戰(zhàn)友鞋尖統(tǒng)一朝外。
如今，我已在部隊度過了好多個節(jié)日，在禮花的漫天飛舞中，我和戰(zhàn)友在哨位上守護萬家燈火。雖然早已不是新兵，但即使在夢中，我們也依然會繃緊“值班”的神經，從未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