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軍網(wǎng)-解放軍報 發(fā)布：2021-08-07 06:23:19
青年的人生之路很長，前進途中，有平川也有高山，有緩流也有險灘，有麗日也有風雨，有喜悅也有哀傷。心中有陽光，腳下有力量，為了理想能堅持、不懈怠，才能創(chuàng)造無愧于時代的人生。
——習近平
“排雷英雄戰(zhàn)士”杜富國——
英雄挺立在“另一個戰(zhàn)場”
■解放軍報記者 梁蓬飛 郭豐寬 段江山
【人物小傳】 杜富國，南部戰(zhàn)區(qū)陸軍某掃雷排爆大隊四級軍士長，在一次邊境掃雷任務中為掩護戰(zhàn)友被炸致殘；先后獲得“全國自強模范”“感動中國十大人物”“時代楷?！薄白蠲缞^斗者”等榮譽，被陸軍評為“四有”新時代革命軍人標兵，榮立一等功。2019年，被中央軍委授予“排雷英雄戰(zhàn)士”榮譽稱號。
早晨6:30，杜富國準時醒來。明亮的晨光透過窗戶，灑在潔白的床單上。但杜富國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他對光的感知，早在那一聲巨響后就消失了。
2018年10月11日下午，在執(zhí)行云南邊境人工掃雷任務時，杜富國和戰(zhàn)友艾巖發(fā)現(xiàn)一枚爆炸物?！澳阃撕螅屛襾?！”杜富國蹲下排查，突遇爆炸。生死瞬間，他用身體護住戰(zhàn)友，倒在血泊中，永遠失去了雙眼和雙手。
英雄壯舉，感天動地，牽動著習主席的心。2019年5月16日，在第六次全國自強模范暨助殘先進表彰大會上，習主席親切地拍著杜富國的肩膀，表示親切的問候。同年7月31日，中央軍委授予杜富國“排雷英雄戰(zhàn)士”榮譽稱號，習主席親自為他佩掛英模獎章、頒發(fā)證書，同他合影留念，并深情叮囑他把身體養(yǎng)好。
習主席的殷切關愛，給了杜富國戰(zhàn)勝巨大傷痛和一切困難的強大動力。兩年多來，他以驚人的毅力闖過一道道難關，實現(xiàn)了自強自立。
穿衣，疊被，刷牙，洗臉……無需旁人輔助，一切如常人般自然地進行著。
“其實，我就是一個正常人，只不過換了一種生活方式而已?！痹陉戃娷娽t(yī)大學西南醫(yī)院康復樓軍人病房，杜富國開始了新的一天。面對記者，聊起現(xiàn)在的自己，他語氣平靜，有時說到興奮處，也會大方地哼唱幾句自己喜愛的歌。
《夜空中最亮的星》《壯志在我胸》《當個英雄》……杜富國說，他以前還喜歡過一位盲人歌手的歌，現(xiàn)在不喜歡了，因為他覺得，那首歌充滿了假設、遺憾、傷感、嘆息，還有對別人的依賴。
泰戈爾說：“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蹦俏覀兙脱鸥粐?jīng)常聽唱的那些歌，走進他受傷后奮斗在“另一個戰(zhàn)場”的那些日子。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每當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請照亮我前行。
——摘自歌曲《夜空中最亮的星》
一個人，徹底失去雙眼雙手，會怎么樣？
得知杜富國的遭遇，“滾雷英雄”安忠文急忙趕到醫(yī)院。介紹完自己的傷后生活經(jīng)歷，這位堅強了一輩子的老人，卻背過身哭了：“我沒有眼睛，但是還有手，富國連手都沒了，他以后可怎么辦啊？”
從醫(yī)幾十年，陸軍軍醫(yī)大學西南醫(yī)院康復科主任劉宏亮從未遇到過杜富國這樣的病例?！澳呐逻€有一點兒視力，或者一根指頭也好啊?！眲⒑炅琳f，視覺和觸覺是一個人感知外界最重要的兩個通道，但這兩個通道在杜富國身上關閉了，連一條細小的縫隙也沒留下。這意味著，杜富國今后要實現(xiàn)生活自理、人生自立，將非常困難。
對于這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杜富國并不知情。他甚至還充滿信心地對醫(yī)生說，自己要抓緊康復，早一天回到雷場。
云南邊境的雷場戰(zhàn)位，杜富國再也回不去了。等待他的，是更大的“人生雷場”，其中遍布的未知與苦痛，隨時可能像地雷般炸響。
2018年11月17日，杜富國負傷后的第38天，醫(yī)生和部隊領導告訴他全部的傷情。剛才還靠在床頭有說有笑的杜富國，瞬間呆住了，無邊的沉寂，彌漫了整個病房。許久過后，他輕聲吐出一句話：“我知道了，請大家給我一點兒時間。”
真正痛徹心扉的傷口，是一個男人拒絕任何人分擔、禁止任何人觸碰的。沒人知道，那些天夜里，躺在床上的杜富國是睡著了還是醒著。直到半個月后，在一次接受媒體采訪時，他才開始坦然面對——
“一個戰(zhàn)士在戰(zhàn)場上倒下去，他還活著，應該怎么對待他？”
杜富國自問自答，說出了他經(jīng)過多個不眠之夜找到的答案：“不要管他，也不要扶他，讓他自己站起來！”
這是一條充滿荊棘和痛苦的康復之路。
上士田俊，杜富國的同班戰(zhàn)友，是他與醫(yī)護人員一起，輔助杜富國學習最基本的生活技能。
“一個心靈手巧的成年人，突然要像嬰兒一樣從拿勺子開始學起，而且做得還不如嬰兒，你能想象那種煎熬嗎？”田俊介紹說，在掃雷排爆大隊，杜富國是出了名的聰明能干：窗外的簡易防盜板是他釘?shù)模D運爆炸物的沙箱是他做的，連隊的臨時灶臺是他砌的……可如今，他不得不“系統(tǒng)重置”，從零開始。
努力，失??；再努力，再失敗……盡管杜富國一直告訴自己要保持陽光心態(tài)，但接二連三的打擊，也不免讓他心生沮喪。每每這個時候，他就會讓田俊打開音樂播放器，將自己淹沒在歌聲里——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每當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請照亮我前行……”
其實，最初照亮杜富國內(nèi)心的，除了組織的關心、戰(zhàn)友的鼓勵、社會各界的厚愛，還有他對現(xiàn)代醫(yī)療技術的期望。
為了讓杜富國早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西南醫(yī)院組織國內(nèi)外10多位專家集中會診，為他制訂康復方案，專門引進先進的肌電手和視覺補償系統(tǒng)，這讓杜富國一度可以依托工具做出簡單的抓握動作，但由于缺乏人體的視動反饋，使用效果并不理想。
肌電手不好用，還得練殘肢；新技術不成熟，必須靠自己。此時，杜富國反倒釋然了，他特意改寫了一句詩送給自己——
“我在黑夜中找到了自己的眼睛，我要用它尋找未來?！?/p>
莫以成敗論英雄，人的遭遇本不同，但有豪情壯志在我胸。
——摘自歌曲《壯志在我胸》
一聲爆炸，讓杜富國成為英雄，也讓習主席記住了他。
2019年12月31日，習主席發(fā)表2020年新年賀詞時，專門提到“用自己身體保護戰(zhàn)友的杜富國”。
那天晚上，杜富國端坐在病房里，靜靜聆聽習主席的聲音從電臺里傳來，內(nèi)心充滿了力量。他忘不了習主席拍著他肩膀的親切問候，忘不了習主席那句“把身體養(yǎng)好”的深情囑托，也深知“全國自強模范”“排雷英雄戰(zhàn)士”等榮譽的分量。辭舊迎新，在濕冷的冬日里，杜富國感受著這份溫暖，向過去的自己告別。
“這一年，你痛苦，你開心，你哭泣，你歡笑，你失去，你獲得/你還是軍人，你還是富國/你還是爸爸媽媽眼里可愛的兒子，你還是戰(zhàn)友心中的好兄弟/但是，你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你/你鳳凰涅槃，浴火重生/你是一束光，照亮了世界……”
這是西南醫(yī)院康復科全體醫(yī)護人員寫給杜富國的詩。過去一年，他們見證了杜富國的蛻變，也被杜富國的堅強感動。
護工許繼紅，在醫(yī)院工作了12年，記不清照看過多少病人。第一次看到杜富國，他鼻子一酸：20多歲的年紀，受了這么重的傷，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許繼紅低估了杜富國。陪護第一天，還沒等他進屋，杜富國自己起床了，硬要把被子疊成“豆腐塊”。
“疊了拆，拆了再疊……看著他滿頭大汗的執(zhí)著勁兒，我既佩服又心疼?！痹S繼紅說，單從這一件事就看得出來，杜富國把兵當?shù)焦亲永锪恕?/p>
因為炸傷，杜富國的脖子、肩膀、腹部、大腿等處疤痕一塊連著一塊，癢起來就像渾身爬滿螞蟻，他摸不到、撓不著，又不愿麻煩別人，只能咬牙強忍。
他也有忍不住的時候。護師余翔介紹，每隔半個月，杜富國就要到整形科打疤痕軟化針，一次要打幾十針。細長的針頭扎進剛剛結痂的傷疤，即使嘴里咬著毛巾，他也疼得喊出聲來，有時不得不叫人將自己摁住。
在康復技師唐鵬看來，這些在別人眼里猶如煉獄般的苦痛，杜富國根本沒有時間去唏噓和感傷，他迫不及待抓住每一天，讓自己變得更自立、更強大。
他要跑步，在反重力跑臺上，一跑就是10公里；他要寫字，用殘肢夾著特制的筆，一筆一畫地練；他要播音，從吐字、發(fā)聲開始，跟著教學課件一字一句地學……
“聽眾朋友們晚上好，這里是‘南陸之聲’……”2020年3月8日，“富國陪你讀好書”系列廣播節(jié)目依托南部戰(zhàn)區(qū)陸軍微信公眾號正式上線。為增強播出效果，杜富國放棄了由他人領讀、自己復讀，再后期剪輯的制作方式，堅持全文背記。
羅曼·羅蘭說：“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熱愛它?！泵鎸Ь炒煺郏鸥粐鴽]有選擇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地“躺平”，而是頑強地奮起。
沒有誰天生英勇，風雨后才有彩虹，讓夢想登上最高山峰，要勇敢向前沖。
——摘自歌曲《當個英雄》
“還是叫我兄弟或者富國吧，這樣親切一些。因為我覺得我不是什么英雄，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
與記者見面寒暄，杜富國不太習慣我們稱他“英雄”?？吹贸鰜恚?jīng)過兩年多的康復治療，他恢復得不錯，距離出院不遠了。
回歸軍營、回到社會，今后的路怎么走？
沉默良久，杜富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個問題，我現(xiàn)在很難回答。”
誰還會對這位英雄戰(zhàn)士，提出過多的要求呢？畢竟，他傷得太重了；畢竟，他經(jīng)受磨礪的時間還不長。但杜富國話鋒一轉，說出了一串閃亮的名字。
他羨慕盲人登山家張洪。這位因患青光眼而雙目失明的男人，早已不需要別人照顧，一個人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并成功登頂珠峰。
他敬佩退伍軍人王曙光。在當年的邊境作戰(zhàn)中，這名老兵被炸飛了雙腳，如今不僅戴著假肢行走四方，還取得了法學博士學位。
他最想認識貴州同鄉(xiāng)劉修平。和他一樣，劉修平?jīng)]有雙臂、雙目失明，卻自學法律，幫助村民化解矛盾，帶動鄉(xiāng)親們共同致富。
“沒有從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睆倪@些身殘志堅的強者身上，杜富國看到了自己將來的樣子，也找到了關于未來的答案。
這答案，是他經(jīng)常書寫的“永遠前進”。為提升學歷，杜富國報名參加了某高校開辦的繼續(xù)教育課程，定期上課，雷打不動、風雨無阻。
這答案，是他越走越遠的活動半徑。這兩年，杜富國到部隊、院校和黨政機關，進行了100多場教育宣講，積極傳播愛黨報國、奮斗自強的正能量。
這答案，是他不斷“解鎖”的生活技能。如今的杜富國，能一個人上廁所，還會熟練使用平板電腦，與親人、朋友、戰(zhàn)友進行微信語音交流。
這答案，是他無比堅定的夢想追求。2021年7月1日，杜富國應邀出席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100周年大會。置身天安門廣場，聆聽習主席重要講話，他內(nèi)心升騰起一團火。
這一次，排雷英雄杜富國，決心在人生的“另一個戰(zhàn)場”也做一名響當當?shù)挠⑿邸?/p>
短 評
唱響新時代的“青春之歌”
雷場上，以無畏的英雄氣概，喊出了“讓我來”；致殘后，以驚人的決心毅力戰(zhàn)勝傷痛，證明了“我能行”。南部戰(zhàn)區(qū)陸軍某掃雷排爆大隊四級軍士長杜富國的感人事跡，體現(xiàn)了“青春之我”“奮斗之我”的精氣神，立起了新時代革命軍人的好樣子。
青春是用來奮斗的，奮斗的青春最美麗。從備戰(zhàn)打仗到搶險救災，從沙場礪兵到海外維和，從雪域孤島到萬里海疆……哪里有中國軍人，哪里就有奮斗的身影，在強軍興軍征程上，一代代青年官兵把青春和熱血揮灑，將輝煌與榮光鑄就。
事非經(jīng)過不知難。沒有哪一代人的青春是平凡的，關鍵在于能否“正確對待一時的成敗得失，處優(yōu)而不養(yǎng)尊，受挫而不短志，使順境逆境都成為人生的財富而不是人生的包袱”。我們青年一代要向杜富國同志學習，胸懷理想、忠誠奉獻、奮斗自強，把最美好的年華獻給祖國和人民，唱響新時代的“青春之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