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軍網(wǎng)-解放軍報 發(fā)布:2020-12-18 09:02:15
中國探月·艱辛與榮耀
16年:中國探月的腳步
■解放軍報記者 賀逸舒 李一葉 通訊員 鄭偉杰 呂炳宏
盼望著,盼望著,“嫦娥”回來了。她是如此渴望回家,疾如流星般撲向風雪夜幕中的阿木古郎大草原。
阿木古郎,在蒙古語里是“平安”的意思。這里,已經(jīng)平安迎接了11艘神舟飛船。如今,嫦娥五號也選擇這里作為回家的落腳點。
2020年12月17日凌晨,內(nèi)蒙古四子王旗,人們向著“火球”落下的方向奮起直追。
直升機螺旋槳發(fā)出的沉鳴,汽車鳴笛的聲響,以及搜尋人員踩在白雪枯草上的“嚓嚓”聲,打破了草原寂靜的夜。
與此同時,各觀測站傳來的一聲聲“正常”,匯聚于距離四子王旗著陸場500多公里外的北京航天飛行控制中心。
1時59分,嫦娥五號返回艙成功著陸!
為了這一刻,中國航天人已經(jīng)等待了太久!他們心中的激動再也無須抑制,化為一浪高過一浪的掌聲,和恣意橫流的淚水。
“懷抱”萬眾矚目的珍貴月壤,嫦娥五號平安返回家園。摘回一片“明月”,這個中國人千百年來的美好期待,一朝夢圓。
1988年5月,“美國登月第一人”阿姆斯特朗訪問中國,在無數(shù)國人心中掀起波瀾。
16年后,2004年2月,國防科學技術工業(yè)委員會宣布:中國月球探測計劃已經(jīng)進入實施階段。
又過了16年,嫦娥五號任務圓滿成功,標志著中國月球探測工程第一階段順利完成。
16年,可以讓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成長為英姿勃發(fā)的少年。16年,也足以讓空白的中國探月史,印上一串奔向月球的堅實足跡。
中國探月工程的標志上,有兩個腳印和一彎新月。
航天人的夢想很近,抬頭就能望見日月星辰;航天人的夢想又很遠,需要一步一個腳印,撥開荊棘去跋涉。
如今,中國航天人依然在路上,探索太空的腳步更加豪邁。
12月17日凌晨,嫦娥五號返回器攜帶月球樣品,采用半彈道跳躍方式再入返回,在內(nèi)蒙古四子王旗預定區(qū)域安全著陸。新華社記者 連 振攝
10000減1不是等于9999,而是等于0
在追逐“嫦娥”的路上,我們和航天人一次次相遇。
在海島一隅的發(fā)射場,在燈火通明的測控中心,在零下30攝氏度的四子王旗著陸場,我們總能看到一群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
他們之中,有我國重大航天工程的開拓者,有航天新興技術領域的領軍人,有長期在各領域從事教學研究的航天專家,有許許多多年輕的科研人員。
欒恩杰、歐陽自遠、龍樂豪、葉培建……這些響當當?shù)拿直澈?,是一代代航天人接力逐夢“嫦娥”的不倦身影?/p>
帶給我們無盡感動的,還有更多遍布航天各大系統(tǒng)的一線科研工作者。
12月16日深夜,北京航天飛行控制中心,嫦娥五號任務型號副總師趙鳳才,與記者再次相遇。
“其實,我從沒到現(xiàn)場看過火箭發(fā)射?!壁w鳳才笑稱,自己是距離嫦娥五號“最近”的那個人,也是任務團隊中距離嫦娥五號“最遠”的那個人。
大廳屏幕上的一條條曲線、一組組數(shù)據(jù),是趙鳳才獲取嫦娥五號狀態(tài)的唯一途徑。
當普通人津津樂道于火箭發(fā)射瞬間迸發(fā)出的光和熱時,當眾多網(wǎng)友忙著關注嫦娥五號如何優(yōu)雅地“吃土”時,趙鳳才“只關心嫦娥五號數(shù)據(jù)正不正常,后續(xù)該安排什么工作”。
這,是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探月之路。一路荊棘,常人不知。
嫦娥一號飛天之初,中國探月工程總指揮欒恩杰說:“既然是中國的探月,就要有中國特色。”
83歲的龍樂豪院士先后任長征三號甲、乙、丙三型火箭的首任總設計師兼總指揮。這三型火箭,成功將嫦娥一號、二號、三號和四號送往月球。
“航天是一個特別復雜的系統(tǒng)工程,有時候難免會出現(xiàn)一些問題,要有一個很好的心態(tài)?!被蛟S很多人并不知道,總是笑呵呵的龍院士,也曾在一次任務中,一夜之間白了頭——
1996年2月15日,長征三號乙火箭第一次發(fā)射,剛起飛22秒,就一頭撞向西昌發(fā)射場對面的山頭,星箭俱毀。
爆炸后,控制中心斷電,整個發(fā)射場一片漆黑。黑暗以一種急速下墜的方式到來,仿佛化作一座大山,壓在現(xiàn)場所有航天人的心上。
龍樂豪院士連問三句“為什么”,一句比一句沉痛,一句比一句錐心。就是那一夜,意氣風發(fā)的他一夜白頭。
后來,中國航天人有了一件應對眾多復雜困難和挑戰(zhàn)的法寶:歸零。只要有從頭再來的勇氣,就不會畏懼任何困難。
“航天事業(yè),10000減1不是等于9999,而是等于0?!饼垬泛涝菏空f。
成功與失敗往往只有一步之差。中國航天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踏實謹慎。
拿這次嫦娥五號任務來說,其中的關鍵過程很多,11個飛行階段環(huán)環(huán)相扣,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是趙鳳才承擔的測控任務中最復雜的一次。為了萬無一失,趙鳳才和團隊同事光是應急預案,就做了將近600個,幾乎是之前任務的6倍。
負責制訂應急預案的副主任設計師張愛成,把一個個預案搬到會議室里,與各專業(yè)團隊逐個完善細節(jié)。
這600個“沒用上”的預案,是他們整宿整宿“熬”出來的。任務臨近那兩個月,整個團隊的人幾乎沒有凌晨2點前睡過覺。
除了嫦娥五號探測器,月球上的嫦娥三號和嫦娥四號探測器,以及奔向火星的天問一號等多個目標,都需要實時測控。
太空中的中國探測器越來越多,如何分配測控資源又成了個難題。“頭緒太多,怎么辦?”趙鳳才兩手一攤:“一個字——干!”
趙鳳才記得,高中物理課上,有一節(jié)是專門講中國航天的。太空的神秘與航天事業(yè)的波瀾壯闊,給年輕的學子心里埋下一顆幼小的種子。
時至今日,當初那顆種子已經(jīng)成長為參天大樹,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年輕人,已經(jīng)成為獨當一面的航天測控專家。即使工作忙碌難以兼顧家庭,趙鳳才始終奔跑在這條自己選定的航天之路上,無怨無悔。
中國探月之路,充滿著未知與艱辛。許許多多平凡而又偉大的航天人,攜手接力向前。
白發(fā)蒼蒼的院士們,是這條路的開拓者。2007年,當嫦娥一號最終進入環(huán)月球軌道,歐陽自遠院士和孫家棟院士抱在一起,眼淚直流。那一刻,他們高興得像個孩子,嘟囔著:“繞起來了!繞起來了!”
“60后”“70后”的航天專家們,是這條路的鋪路人。長五遙二火箭發(fā)射失利后,55歲的長征五號火箭副總設計師王維彬不眠不休地帶領團隊查找問題。在一次又一次歸零后,中國的大火箭終于揚眉吐氣“王者歸來”。
“80后”“90后”“00后”的年輕人,是這條路上的新生力量?;鸺痫w后,20歲消防員王豫軒是發(fā)射場第一批沖過去的人。既往的一次發(fā)射,火勢太大,他冒險沖向火場,被煙氣熏昏迷。
中國探月之路,是一條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路。經(jīng)歷長途跋涉,中國航天人一路風塵仆仆,在征服星辰大海的路上,留下一串閃亮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