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地震發(fā)生后,本文作者在抗震救災(zāi)一線采寫稿件。
2.死神近在咫尺:“死亡谷”里戰(zhàn)死神時間:2008年5月14日 地點:北川縣陳家壩鄉(xiāng)
踏著殘墻斷壁,走進了一個“巷子”——深谷中的一段狹窄地段,寬不過百米,中間是老鄉(xiāng)逃命時踏出來的路;左邊山腰的堰溝被震裂,水沖刷著泥石“嘩嘩嘩”往下涌;右邊是一眼看不到頭的塌方地段,一塊塊巨石下,是殘破的鋼筋混凝土和農(nóng)用車、摩托車的零件?!斑@下面埋著人!”幾名老鄉(xiāng)介紹說。
我和幾名官兵走過一個“斷橋”時,看到了先后被抬出的兩名傷者和三四名遇難者。傷者以白布蒙著眼睛,死者被藍(lán)色塑料緊裹全身。
再往前走,水田里、地邊不時躺著尸體,有的蓋了點稻草,有的蓋了白布。顯然是親朋好友蓋上的,還有的根本就是半裸著……
我腦子里猛然間迸出了一個詞:“死亡谷”!
“救活人!先救活人!”一個聲音從“巷子”的一頭傳來。
周圍的同行者,都在默默地向前奔,奔往某摩步團轉(zhuǎn)移群眾的救援現(xiàn)場。
我們趕到現(xiàn)場,轉(zhuǎn)移受災(zāi)群眾的官兵剛展開戰(zhàn)斗。我正準(zhǔn)備拍照時,舉起相機的手猛然間停住了——
“死亡谷”上方傳來了“轟隆隆”的巨響和排山倒海的泥石流,泥沙堆集而成的河堤開始冒黃泥漿?,F(xiàn)場的許多老鄉(xiāng)一下慌了,都不知道咋辦。
“老鄉(xiāng)們別慌!聽我們安排!”團長鄧長城組織一、二營官兵,分頭組織村民緊急轉(zhuǎn)移。
我看到了歷次采訪地震從未見過的救援場面:老的、小的,官兵們背著、抱著就走。
隨后,官兵們又到“五保戶”和有殘疾人的家中逐一查看。村民王洪云嚇得癱軟在地。指導(dǎo)員念云徳帶著兩個戰(zhàn)士,不顧危險沖進王家窩棚,抱著他就往外跑。
剛走出十幾米,后山下滑的泥沙就掩埋了他們的身后。那情景,簡直比我看過的美國大片還驚險,讓我覺得沒法喘過氣來。
“是解放軍救了我的命!”王老漢完全是扯著嗓門吼出了這么一句話。
王老漢老淚縱橫的一聲吼,讓我感到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激動。軍人,在老百姓的眼中,關(guān)鍵時候帶給他們的,是一種充滿大愛的無言承諾。這種承諾,雖然沒有血緣,沒有親情關(guān)系,也沒有任何利益的交換,但卻是一種無法動搖的承諾。
孟子說過:“生,我所欲也,義,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币馑际钦f人要以天下大義為重,當(dāng)“生”與“義”不可兼得時,寧可舍生取義。在危難之際,把生的希望留給弱者,無疑是我們這個民族奉行的人間大義。我眼前這些官兵,對群眾安危的無言承諾,凝聚了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這種承諾,正是中國軍人身上特有的一種責(zé)任。
在不遠(yuǎn)處,幾個老大爺、老大娘舍不得家當(dāng),死活不想走。幾名官兵,不由分說,倆人架著一個,“強令”撤離。
“娃兒!你們走吧!別管我們了!”老人們邊走邊哭求官兵。
“老人家,不讓你們撤離就是我們的失職!”官兵們邊走邊對老人說。
走不多遠(yuǎn),身后又是“轟轟轟”的響聲,山上滾下來的泥石涌下山腳,山腳的泥石又?jǐn)D壓著大堵堵的泥塊、石頭往下涌。
當(dāng)我隨這幾名官兵爬上一個小土坎時,從山上涌下來的泥塊、石頭,已把十幾分鐘前我們站立的地方掩埋了。
“剛才真是老糊涂啊!要不是你們硬架著我們走,我們還真被埋在哪里了!”老人們含著眼淚喋喋不休地念嘮著。